論媒體報導農民以益收催熟芒果一事－洗碗精之家

論媒體報導農民以益收催熟芒果一事

　　今天吃早餐看到報紙，就有一種囧囧的感覺，果農搶收催熟以賣個好價錢是很常見的，不過益收什麼時後變成禁藥了！？打開電腦搜尋一下，各家媒體都報出來了，這時候可以明顯看出媒體的水準…。用益收催熟是有它的缺點沒錯，不過這個缺點絕對不是農藥殘留之類的東西，看著一家家媒體都在強調什麼農藥、禁藥，聽起他*的在放屁！！真是超噁心的！！以下先針對益收毒不毒以及媒體報導的謬誤提出一番看法，至於用益收為啥不好，請等我打完這篇有力氣的時候再說…。

催熟是怎麼回事？

芒果是更年性果實，果實成熟後還需要經過一段時間後熟才好吃，舉個比較明顯的例子，番茄長大後會從綠轉紅，當它已經不再膨大準備轉紅時，就已經”成熟”了，可是我們不會拿綠色的番茄來吃，而要等它”後熟”到一定程度才具備食用價值，這個後熟的過程可以在樹上完成，也可以採下來等它後熟，不過果實食用品質上可能會有影響。

　　為什麼不讓它在樹上成熟就好？

　　因為採下來以後經過適當的環境和激素處理，可以加速成熟過程，這次報導的果農就是為了搶早所以把果實採下來催熟，越早賣出沒有其他人競爭，價格就會很棒。不過再怎麼搶，都不可能在果實還沒成熟的時候就搶下來，一定要在果實過了那個成熟的門檻，催熟才有作用。芒果的data我不熟，但番茄要在綠熟期後採收催熟才有商業價值，由此可知，能夠搶早的農民必定是正常狀況下也會最早收成的農民，記者在文中強調的枋山就是這樣子，台灣屏東枋山地區是台灣果樹的最前沿，就算不催熟芒果也會最早出，況且已經到了芒果的產期，雖因氣候問題造成產期延後，但是再過不到幾周，不用催熟也會有芒果出來，所以請不要對於枋山的芒果有陰影，很快芒果的價格就會掉到催熟浪費錢的地步，也沒人會去搶收了。

　　催熟的方法不難，正常狀況下芒果在樹上到了一定階段，自己會產生大量乙烯促進成熟，而催熟就是把已經成熟但太年輕還沒產生乙烯的芒果採下來，外加乙烯讓它趕快成熟。催熟的時候要在適當的溫度，用外加的乙烯（或乙炔）處理一段時間，再移到另一個溫度（通常較低），果實幾天內就會進入具有商品價值的成熟度，包括果皮顏色轉紅、可食用等等。（補充：也有一種處理是果實在樹上的時候噴，以期採收期較一致。）

益收如何使用？

　　益收的使用方法可以參考植物生長調節劑使用介紹（PDF）一文、於芒果的使用濃度可參考國產優良品牌芒果生產管理技術作業標準，葡萄可參考http://tdares.coa.gov.tw/view.php?catid=4891。簡單來說就是像噴水一樣把益收噴在果實上，搭配適當溫度和處理時間就可以了；其他方法例如乙烯發生器，可以用機器噴出乙烯氣體；將電石泡在水中產生乙炔，也有類似的效果。

益收是否有害？

　　益收的毒性如何？詳細資料請參考物質安全資料表 -益收生長素（Ethephon）（PDF），簡單的可以看看藥毒所問答集：

藥毒所回應

　　接著我從RSC Publishin的Ethephon（PDF）一文配合自己一些經驗簡單整理如下：

　　益收，全名益收生長素（Ethephon），為有機磷類乙烯釋放劑，可產生乙烯（雖然有生長素三個字但是它不是auxin那種生長素），使用方法為稀釋後噴灑，常用於調節植物生長代謝，例如果實催熟。益收的化學式為C₂H₆ClO₃P，在pH 4-5的水溶液中會分解成乙烯（Ethylene，C₂H₄）、磷酸鹽（phosphate，PO₃⁻⁴）和氯離子（chloride ion，Cl^-）。乙烯，是植物激素的一種，植物體成熟時會自然產生的一種氣體激素，很快會在空氣中散失，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害處的，也不太可能在果實上測得到，當然要吃得到更困難了，畢竟人家是氣體；磷酸鹽，可能會汙染水源；氯離子，就是游泳池會用的那個（更正，游泳池是氯氣不是氯離子，對不起ˊˋ|||），大家都知道鹽巴就是氯化鈉，在水中也會產生氯離子和鈉離子。

　　以上，對於社會的疑慮，我個人認為益收會造成的問題應該是磷酸鹽和氯離子的部分，但是沒有進一步的資料佐證（其實是我查資料查得好累不想查了…毒性方面請自行參閱EXTOXNET、植物生長調節劑對大水蚤（Daphnia magna）之毒性影響與胚胎毒性試驗探討）。不過理論上磷酸鹽和氯離子都不是什麼會死死黏在果皮上、水洗後還會殘留、微量就會對人體產生毒害的東西，除非現泡益收喝下去，否則要被毒到還真不容易，人家作藥毒研究也得現泡然後用灌的餵小白鼠喝下去才能作實驗…。如果擔心有殘留的磷酸鹽和氯離子（聽起來很空虛，要擔心還不如去擔心真正的”農藥”比較有意義）就洗一洗吧…（攤手）。

媒體面面觀

　　介紹完益收，來看看媒體搞了些什麼。

　　（我只點了搜尋結果前幾家而已，大家可以以此類推看看哪些媒體比較渣），以下從最渣的開始介紹：

　　爽報的渣度和下面那個不相上下，標題是「禁藥催熟芒果搶上市果皮豔紅蒂頭黑部分果農不當使用」，請問益收為啥變成禁藥了？他是禁止用於芒果沒錯啦，不過它可以用於其他作物耶，難道媒體圈對於農業用語有一套自己的定義嗎？

　　例如TVBS就來了個「摻農藥 "催熟"?! 愛文芒果搶上市」這個聳動至極的標題，然後益收不但是禁藥，還成了農藥！？好吧農藥的定義和一般人的理解不同啦，農用藥劑不一定是殺蟲殺草的唷！不過這邊用農藥下標題的意圖是什麼想必大家心中都有數，而且不應該是用”摻”這個動詞吧？

　　蘋果日報寫的還能看，標題「愛文芒果催熟搶上市」、副標題「若果皮豔紅蒂頭黑「可能用了禁藥」」，OK，至少你吃相好一點，不過影片還是用了「愛文芒果使用禁藥」當標題。另外一個優點就是蘋果很努力訪問了不少人，作了很多功課，只不過都挑他要的說法，還是有造成恐慌的嫌疑，這個等下會針對內文討論。

　　HiNet新聞是最優的，「愛文芒果價高　月初搶上市疑催熟」，我想以後新聞看這家就對了，當然他沒付我錢幫忙打廣告，我是被他的內文感動到…。同樣問了專家，同樣作了一些功課，該文論點比起其他家中肯得多，也沒有為了炒新聞刻意使用聳動的說法，是我搜尋到的媒體中最有品質的一家。

　　自由時報電子報比較lag，不過同樣內容也有經過查證，「益收生長素催熟降低芒果甜度」，也推一個。我對台灣媒體燃起一點點信心了！

接下來就來看看咱們偉大的媒體人到底都說了啥話呢？

　　先來看看報導要爛可以爛成怎樣：

（1）蘋果：由於瑞士通用檢驗公證集團（SGS）等檢驗機構目前都無法驗出芒果是否殘留益收生長素。
　　知道人家為啥米驗不出來嗎？因為就都散失到空氣中了啊，所以說都驗不出來了還拿來造成民眾恐慌是怎樣？人家有用益收沒錯，問題是不致對人體造成危害，那麼請問各家標題強調農藥、禁藥有何意義？更不用說益收不是”農藥”或禁藥了。

（2）蘋果：農委會官員私下透露，少數芒果果農違法噴灑益收催熟早已是公開的祕密。《蘋果》採訪農業學者，他們對果農違法使用生長素都很低調，一位教授說：「寫了會影響果農。」
　　這個部分其實應該是說「雖然有些水果可以用益收，但是芒果不被許可使用，基本上大家還是會偷偷用啦，不過不會說出來，畢竟會影響人家收益」。可其實不能用也不是因為殘留的問題，農民偷用的確理虧，但那是產業面的問題，和食品安全沒有什麼關係，媒體刻意寫得好像這是一個不能公開的秘密，真是戲劇效果十足。

（3）蘋果：不可以用懶人吃法、連皮切下挖果肉吃，一定要把皮全削除再吃果肉。
　　請問一下你這是要防益收嗎？益收分解成乙烯早就散失在大氣中了，你想吃還吃不到咧！磷酸鹽和氯離子洗一洗也就沒了，請問怕成這樣是要嚇誰？當然不要碰果皮有其他因素，因為芒果會噴其他藥劑，盡量別吃進去，但是請別以為是在防益收，這樣就變成愚民了。

A：果皮要削掉再吃比較安全唷！
B：為什麼？
A：因為益收會殘留在果皮上啊！

　　拜託不要這樣，這樣很蠢，其實你是在防止其他農藥好嗎:(

（4） TVBS：這種農藥可能會導致人體荷爾蒙異常
　　哇~好口怕唷~到底是記者作夢夢到還是猜的？也太扯了吧…，阿我們系上處理組的同學是不是都有變成 X man 的潛力？

（5）爽報：「林口長庚醫院毒物科主任林杰樑說，益收是低毒性物質，長期使用將污染環境、地下水源。」

　　不知道長期使用的定義為何？你們家益收是天天用、三餐用，沒事就配一下灌進排水溝嗎？人家農民也只有搶早的時候會用來噴在果實上，益收要錢的，他不會沒事配超過然後倒掉浪費錢好嗎？益收很快就分解成乙烯、磷酸鹽和氯離子，我想除了磷酸鹽可能會汙染水源之外，其他兩者應該還好吧？重複剛剛說的話，農民不會沒事把一堆益收到進排水溝，他噴果實都來不及了OK？所以報這段更本沒意義，對消費者沒意義、對農民也沒意義，只對您記者大人炒新聞有意義。

　　上面媒體少數報對的是：

（1）蘋果：益收的毒性雖低，但未核准芒果使用，果農不該使用。
　　這句話是沒錯低，果農理虧在先，至於為啥核准了其他水果卻不核准芒果，其實有些背景在內的。（請見文末第二篇文章連結）

　　然後來看看我開頭稱讚的HiNet新聞怎麼報：

（1）農改場專家則表示，生長素的毒性低，對人體不至於造成太大的影響，不過，卻會破壞芒果的口感及甜度。

（2）屏東枋山地區因為緯度最低，芒果最早熟成上市

（3）高雄農改場場長黃德昌：「這個毒性非常低，基本上對人體的傷害，幾乎可以忽略啦，(不過)品質糖度都很不理想，如果消費者買到的時候，會覺得品質不好。」

（4）雖然益收生長素的毒性不高，不過目前國內沒核准芒果使用，加上會破壞口感，連農改場專家，都認為有欺騙消費者的嫌疑。

　　以上幾段都報得非常好，也報對方向了，首先他報益收生長素對人體不致造成太大影響，也就是說不像其他媒體很無恥地說什麼農藥啦~禁藥啦~汙染啦~賀爾蒙異常啦~之類的屁話，而是說了實話，值得稱讚！另外他的方向很正確（或者說訪問後引用的都很正確），益收的使用的確不好，但這個不好是不好在哪裡呢？用益收不好是因為搶收催熟後品質不佳，引起消費者不好的觀感。

　　不過還是有錯誤：

（5）至於民眾如果不小心，買到疑似使用生長素的愛文芒果，也不用擔心，其實只要用活水沖洗後，削皮再食用，還是能避免生長素進入體內。
　　益收產生的激素是乙烯，乙烯是氣體，它很快就散失在空氣中（今天一直講這句），不會進到人體內，HiNet新聞這部分如果有向專家求教就不至於產生這個失誤，也不至於整篇出現這個敗點了，可惜！

　　如何辨識媒體的水準和可信度，從這邊就可以很簡單地看出來了

　　首先是引用的來源，蘋果的”一位教授說”是哪一位？而且只有短短一句，配合安排好的文字其實教授更本沒說到什麼嘛！唯一正確的是請農民鑑定，但是鑑定出來是一回事（而且也有豪小的感覺，芒果運送+放久了外觀就是那樣，不吃其實很難分辨），利用來內容製造恐慌是另一回事，農民有跟你說益收有毒是禁藥嗎？爽報好不容易有清楚的來源（林口長庚醫院毒物科主任林杰樑），偏偏是與芒果和農民使用益收無關，記者打了個擦邊球好像引用得有價值，其實根本文不對題；TVBS更可悲，連賀爾蒙失調都掰出來了，卻沒有來源，很有可能是記者自己掰的；只有HiNet新聞引用了農改場的說法，所以我一直稱讚它！農業方面問農民和試驗機關是常識吧？引用一整段完整的話才不會斷章取義不是嗎？當然我知道記者不斷章取義就沒有炒作價值了，畢竟大部分記者的人生價值也就只剩下炒作…

　　最後，不小心寫了4000多字，希望真的有人看完。這邊簡單的結論如下：

用益收不好，因為果實品質會差（未開放芒果使用的理由等下次再說），但是益收不是農藥也不是禁藥，多數的媒體報導方向都錯誤（或者說故意的）。
益收使用後很快會分解為乙烯、磷酸鹽和氯離子，對人體影響不大。
記者唯恐天下不亂，把益收講成可怕的毒藥，其實應該要要求亂報的記者負起責任，公開道歉並更正報導內容等等，只有當台灣的觀眾願意挺身要求品質，記者才不敢繼續欺騙人民！如果罵一罵就算了，下次只會看到同一個記者繼續厚著臉皮炒作其他新聞，人民則被當成白癡繼續擔心受怕。
芒果產季因為今年氣候而延遲了，不過再過一小段時間就會開始收成了，到時後也不會有人再用益收（因為不划算），台灣越南端越早收成，請繼續支持農民！！

謝謝收看！

文末附贈一下和朋友們的討論，因為回應很有梗XD http://www.facebook.com/sunny.hsu.965/posts/171478086315092

然後第二篇寫完了：芒果與益收的愛恨情仇

以及推薦專業的文章：從實務角度看最近的益收芒果事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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